2022年12月，FTX刚刚崩溃，蒸发了320亿美元，Sam Bankman-Fried正在适应巴哈马监狱病房的生活，而Coinbase首席政策官Faryar Shirzad却感到谨慎乐观。
Shirzad是一位经验丰富的D.C.内幕人士，拥有数十年在国会和白宫内部圣所游走的经验。作为Coinbase在国会山的名誉管家，FTX这位同行加密交易所的崩溃确实有很多值得他担忧的地方——但在当时，Shirzad的直觉告诉他，这场丑闻可能会带来一些他们早已认为势在必行的结果：即围绕加密资产交易的明确联邦框架。
其他行业的不当行为曾促使华盛顿进行立法改革。像Coinbase这样的公司渴望建立一个加密监管框架，并且会欢迎旨在根除未来类似FTX事件并奖励合规竞争对手的新法律。
“对于FTX的惨败，似乎会引发我们认为早就该有的一件事情：关于交易加密资产的明确监管框架，”Shirzad告诉Decrypt。
其他行业的不端行为已经被认为会在华盛顿引发立法改革。像Coinbase这样的公其他行业的不当行为曾促使华盛顿进行立法改革。像Coinbase这样的公司渴望建立一个加密监管框架，并且会欢迎旨在根除未来类似FTX事件并奖励合规竞争对手的新法律。
Faryar Shirzad, Coinbase首席政策官：“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政治问题。而要解决这个政治问题，我们需要一个政治解决方案。”
然而，这样的法律并没有出现。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大多数政客反而与这个行业保持距离，认为它具有政治毒性。与此同时，一些进步派议员抓住FTX的倒闭作为加密货币本质具有犯罪性质的证据。
几个月前还悬而未决的数字资产立法投票，现在已无法启动。
直到2023年年中，像Shirzad这样的加密政策领导者才意识到他们脚下的土地发生了多么剧烈的变化。他们为说服议员所做的持续努力不断碰壁。加密货币现有的游说策略已经失效。
“我们开始意识到，尽管我们做出了所有努力，但都无济于事，”Shirzad说。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政治问题，”他说，“而要解决这个政治问题，我们需要一个政治解决方案。”
这个解决方案将是实施一种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企业政治支出策略——这一策略将耗资约3亿美元；在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它将彻底扭转加密货币行业的命运；一些专家认为，这为已经具有影响力的企业铺平了道路，使它们能够对美国政治进程施加前所未有的控制。
“要么大干一场，要么就回家”
到2023年秋天，美国最富有的加密货币公司的领导人们决定，尽管政治观点不同，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团结起来，采取大胆行动来保护他们年轻的行业免于灭绝。这些公司的政策专家带头，说服他们的老板，加密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可能是前进的道路——尽管这种策略存在诸多风险。
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是一种相对较新的政治工具。根据2010年美国最高法院的一项裁决，它们允许个人和企业捐赠无限数量的资金来支持政治候选人——只要这些资金不被竞选活动直接触碰。
这一创新在合法化的那一刻就颠覆了美国的竞选财务。像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IPAC）这样的政治组织利用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以前所未有的资金数额重塑会竞选。
在意识形态驱动的亿万富翁中，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也特别受欢迎。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美国竞选财务史专家Hye Young You告诉Decrypt，在2010年至2022年期间，赞助一般的亲民主党或亲共和党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几乎成了美国最富有精英的一种政治爱好”。
然而，在整个那段时期，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几乎都被企业所回避。
为什么呢？政治行动委员会带有反民主的污名，并且与党派主义相关联——这是一种疏远的力量，可能会让企业的部分客户群体产生反感。因此，美国的顶级行业大多认为它们带来的麻烦比价值要多，从而放弃了它们。
“在这次选举之前，企业和行业对特定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赞助非常少，这相当令人惊讶，”她说，“直到这次选举。”
这种策略不仅未经测试，而且风险很大，这并非没有在2023年秋天讨论支持加密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三大主要公司领导人的考虑之中：美国领先的加密交易所Coinbase、加密支付公司Ripple和硅谷风险投资巨头Andreessen Horowitz。
如果加密行业对主要政治人物发起攻击却失败了呢？如果公然政治化结果证明是品牌自杀怎么办？
这些担忧因2023年晚些时候数字资产行业日益危险的处境而有所缓解。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正全力打击各种加密项目。与什么都不做相比，任何改变的机会似乎都不那么冒险。
“我们在对抗SEC的诉讼上投入了1.5亿美元，”Ripple首席法务官Stuart Alderoty告诉Decrypt，“所以我们当然知道，政策不正确代价高昂。”
“要么大干一场，要么就回家，”他说。
因此，Ripple、Coinbase和Andreessen Horowitz的领导人们决定大干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干一场。
“这无疑是任何人衡量都是一笔巨款，”Stuart Alderoty, Ripple首席法律官说，“但考虑到另一种选择，这似乎是一个理性的决定。”
他们联系了新成立的加密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Fairshake的运营者，该委员会在资金和声誉方面都不多，但已经存在。在对Fairshake领导层进行审查后——与其他顶级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相比，其领导层相对缺乏经验——他们决定，只要所有参与者都能在一些对未来道路至关重要的基本问题上达成一致，这个计划就能成功。
如果Ripple、Coinbase和Andreessen Horowitz向Fairshake提供巨额资金，他们是否都有勇气挑战强大的现任议员？经过一番纠结，答案是肯定的。他们是否能在确保联盟稳定性的前提下，就一份两党候选人的名单达成一致？再次肯定。如果这意味着为了支持亲加密的民主党人而抛弃一直对行业友好的共和党人，又会怎样？
再次出现了更多担忧——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
2023年9月，Coinbase首席执行官Brian Armstrong向Fairshake捐赠了100万美元。下个月，Marc Andreessen和Ben Horowitz各自捐赠了250万美元。11月，Coinbase捐赠了500万美元。到圣诞节时，安德雷森和霍洛维茨又捐赠了1400万美元；Coinbase捐赠了另一笔1550万美元。Ripple也通过投入2000万美元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这无疑是任何人衡量都是一笔巨款，”Ripple的Alderoty说，“但考虑到另一种选择，这似乎是一个理性的决定。”
到2024年年初，Fairshake已经筹集了近8500万美元，打破了此前由企业团体为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筹款所保持的纪录：即2022年全国房地产经纪人协会相对较少的1800万美元筹款。
到2024年总统大选前夕，Fairshake及其附属政治行动委员会将筹集近3亿美元。
“加密选民”和“企业资金死星”
参与者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存在分歧。但可以肯定的是，当2024年开始时，绝大多数民主党议员普遍反对加密货币的游说努力，而一些共和党人虽然表示支持，但大多数人持中立态度。
到5月时，加密货币已经成为整个政治领域中稳步上升的事业。
加密政策运动的领导者们坚称，这一巨大变化主要得益于由Coinbase煽动的一场草根运动，旨在激活所谓的加密选民，并向议员们展示有多少数百万美国人愿意根据他们对加密货币的立场来支持或反对候选人。
然而，Fairshake的支出历史却讲述了另一个故事。2月，该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在击败众议员Katie Porter（加州民主党人）、竞选加利福尼亚州空缺的美国参议院席位的竞选中投入了超过1000万美元。
Rick Claypool, 公共公民组织研究主任“他们对她进行了猛烈攻击。这让候选人们感到恐惧。”
这一首次展示Fairshake财力的举动具有多重重要意义。首先，其规模巨大：根据Open Secrets的数据，这一笔用于反波特广告的支出就超过了候选人自身正面广告支出的20倍。
其次，波特甚至并不特别反加密；她很少甚至从未就此主题发表过言论。然而，她是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马萨诸塞州民主党人）的得意门生，而沃伦是加密货币的坚定批评者。显然，与沃伦的关联就足以触发加密行业的巨额支出。
“波特并没有大肆抨击加密货币，然而他们却对她进行了猛烈攻击，”公共公民组织研究主任Rick Claypool告诉Decrypt，“这让候选人们感到恐惧。”
在春季，国会面前摆放着几项关键的加密货币相关投票：众议院就FIT21（一项潜在的加密货币市场监管框架）进行投票，以及两院就废除SAB 121（一项阻止银行持有加密货币的SEC规定）进行投票。
虽然这两项法案若签署成法都将对加密货币产生实质影响，但它们在5月的审议可以说起到了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作为立法者对数字资产立场的试金石。
此前数月，Fairshake已表示打算在大选中大笔投入。至关重要的是，当FIT21和SAB 121提交国会审议时，这笔高达数千万美元的巨资尚未承诺支持或反对任何大选候选人。
在这些春季投票期间，Fairshake的巨额资金如同“企业金钱死星”般悬挂在国会山上空，公共公民组织的Claypool说道。
结果令人震惊：包括Nancy Pelosi在内的71名众议院民主党人违背了Joe Biden总统的立场，通过了FIT21。包括时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Chuck Schumer在内的12名参议院民主党人也违背了拜登的立场，通过了废除SAB 121的决议。（随后总统否决了该决议。）
面临2024年竞选激战的民主党人表现出了显著的立场转变。例如，众议员Elissa Slotkin（密歇根州民主党人）当时正在竞选密歇根州竞争激烈的参议员席位；在FIT21和SAB 121投票前一个月，她在Coinbase的“支持加密货币”监督网站上评级为“F”。
随后，她在5月下旬支持了这两项倡议，很快她的“支持加密货币”评级就被升级为“A”。9月，Fairshake选择向Slotkin投入数百万美元，并反对她多年来一直公开支持加密货币的共和党对手。最终，Slotkin以不到0.34%的微弱优势赢得了密歇根州的参议员席位。
大多数参与Fairshake运营的加密货币行业领袖认为，像Slotkin这样的政治人物的转变证明了加密货币在美国公众中的重要性。
“我认为，一旦民主党人对此有了明确的认识，他们的选择就变得清晰多了，”Fairshake的发言人兼战略顾问Josh Vlasto告诉Decrypt。“‘我们可以接受并拥抱我们的选民明显支持并明显参与的这项技术。’”
但在一个由通胀、移民、生殖权利和以色列在加沙的战争等热点议题定义的选举年里，加密货币是否成为任何有意义选民群体的高优先级并不明确。Slotkin的共和党对手Mike Rogers此前曾告诉Decrypt，尽管他强烈支持加密货币行业，但在2024年的密歇根州竞选活动中，加密货币几乎从未被提及。
一些人认为，Fairshake在其广告购买中暴露了加密货币缺乏基层支持的事实。2024年，Fairshake及其附属公司在68场国会竞选中花费了超过1.33亿美元；在这笔创纪录的支出中，几乎没有用于购买提及加密货币的广告。
Decrypt未能找到Fairshake购买的任何大选广告中提到加密货币或数字资产的证据；当多次询问时，该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也未能提供此类广告的证据。
Decrypt看到的Fairshake大选广告反而涉及边境安全和犯罪、生活成本以及基础设施等问题。
“这让我怀疑，”公共公民组织的Rick Claypool说。“如果他们如此确定只需动员加密货币大众，那么为什么他们在实际向选民展示的竞选活动中没有讲述这个故事呢？”
Fairshake的Josh Vlasto对这一结论提出了反驳。他承认，该政治行动委员会购买的大多数广告确实没有讨论加密货币，但Vlasto坚称，特殊利益集团运行与其使命无关的广告是常见做法。
“这是有效性的证明，”他说。“如果你打算投入大量资源并支持你相信的候选人，那就以一种能帮助他们赢得竞选的方式去做。”
加密货币的梦想情景
在11月之前，对Fairshake来说，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或者说，在这场注定胜负悬殊的选举中，一切尽可能顺利。
首先，几乎所有的竞选激烈地区的国会候选人都似乎支持该行业的议程。其次，Fairshake在大选中支持了一系列立场鲜明的民主党和共和党候选人，虽然这一举动确实引起了不满并导致一些人脱党，但并未在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核心大额捐赠者之间造成任何重大裂痕。
此外，尽管Fairshake明智地选择不参与极度极化的总统竞选，但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和（在较小程度上）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都在选举日前表示支持加密货币相关倡议。
然而，即使是Fairshake的运营者，也没有任何人能为该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在11月5日取得的惊人胜利做好准备。
Fairshake不仅通过高达4000万美元的广告狂轰滥炸击败了加密货币怀疑论者、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谢Sherrod Brown（俄亥俄州民主党人），赢得了其最珍视的“战利品”——该政治行动委员会还支持的几乎所有大选候选人都全面获胜。
无论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无论是农村代表还是大城市参议员，选举之夜最清晰的数据驱动结论是：如果你得到了Fairshake的支持，你就很可能当选。
再加上唐纳德·特朗普全力支持加密货币后赢得连任，以及共和党在众议院和参议院获得多数席位后承诺立即通过数字资产立法，你得到了一个对加密货币行业来说一年前听起来还像白日梦的梦想情景。
Fairshake的大额捐赠者对于政治反噬或选举花费过多的任何理论上的遗憾瞬间烟消云散。
从投资角度看，Fairshake主要捐赠者的巨额支出已经获得了难以置信的回报。例如，根据Open Secrets的数据，Ripple在2024年大选中花费了6300万美元。该公司质押的XRP（一种其创始人帮助开发的加密货币）自选举日以来已增值超过1000亿美元。
从各方面来看，加密货币在美国的监管前景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乐观。然而，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Fairshake策略对加密货币以外的潜在影响则显得更为严峻。
公共公民组织的Rick Claypool表示，他预计其他企业部门会试图复制Fairshake的策略，因为该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为捐赠者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投资回报。他说，这些举动很容易在规模和影响上超越加密货币，并对民主构成重大问题。
“综合考虑，加密货币并不是巨大的，”他说。“如果其他行业或多个行业玩同样的选举游戏，集资赢得有利的国会，那么那些人们关心但不符合特定行业利润动机的问题就更难通过。”
Fairshake的Jose Vlasto对“金钱是唯一因素”的观点提出了异议。他坚持认为，他的团队深思熟虑且专注的策略对于他们的胜利同样至关重要。
“不仅仅是钱，”Vlasto说。“真的不只是钱。”
与此同时，普林斯顿大学的Hye Young You对加密货币在2024年取得的历史性胜利感到矛盾。
“一方面，巨额资金及其可能带来的政策结果偏见令人担忧，”她说。
另一方面，她在工作中监控了许多政治行动委员会，并且不禁对Fairshake感到特别关注。毕竟，她持有一些比特币。